放久了的话，挂钩上的尸就会腐烂发臭，屋里会很难闻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片广袤、沉默、遵循着最古老法则的原始森林，花草茂密，与世隔绝，是莫昙风唯一的家。在她从小的记忆里，没有父亲这个概念，他模糊不清，但只有母亲――一个寡言少语的、冷若冰霜的女人，她们生活在一个小木屋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用这双手屠杀那些生命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总是一个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不享受杀戮，她只是想活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但这个念太微弱，太生涩，与她一直以来作为“猎人”的份极不匹。她不知该如何用语言去描述，最终只能归结为一句干瘪无力的“没什么”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小的木屋只剩下一个刚刚成年、继承了母亲所有狩猎本能的莫昙风。

        好像，也不错。

        动物是为生存而选择互相残杀，她也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知，不知，它们只是活着，栖息着；温热的口腔中呼出白气，飘散在这片被寒冷与混沌所吞没的森林里，拼尽全力不被掠夺命。

        它们知自己要死了吗？

        她开始独自捕猎。

        只能不停打猎磨练技巧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天阳光很好，穿透了林间的白雾。母亲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发，将她亲手打磨、陪伴了她狩猎已久的一对短刃放在女儿手里，声音轻飘飘地说：“活下去，莫昙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即使她心中有很多难以言喻的想法。

        等收集完猎物的、肉块、骨、肢

        潜伏观察，发现猎物，噤声接近，迅速动手。就是这么简单，就是这样枯燥单调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，母亲转出门，再也没有回家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些凶猛又危险的野兽朝莫昙风张开獠牙发出嘶吼咆哮，抬高利爪，正面扑击的瞬间咽声断气，息声像是卡在咙里不断挣扎，哀嚎声断断续续，齿中吐出鲜血。起初只是个小点，往后血控制不住地淌蔓延，染红了地面上冬日落下的积雪，躯一动不动的，瞳孔浑浊发灰，外，渐渐没了呼，失去生命征。

        没人会来安她。

        莫昙风原本拥有一个家。

        无法清楚表达内心那种细微而复杂的动。尤其是在看到一个个被心布置、充满生活痕迹的空间时，心底悄然升起一丝陌生的渴望。她说不清那是什么，是羡慕？是好奇？还是……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、对于“归属”和“安稳”的朦胧向往？

        母亲很强大，授予她所有生存的技能。但母亲也很脆弱，会对着屋外那条奔不息的河水，喃喃自语，泪满面。

        再然后，莫昙风甚至习惯了，习惯她的脚下在血成河，血画成的红线牵连着一又一的猎物尸。

        红与白互相呼应，纯粹得近乎窒息，近乎致命，直直刺入她同样有着小点的眼睛、不存在的瞳孔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上的伤口越来越少，衣服上的血越来越多，腥臭气味越来越烈，污渍愈发清洗不掉，肤沾满猩红的凝固血痕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愣住，没说话，随后坐在他旁，垂下：“家？…或许是吧。”也许她内心深藏着一点连自己都没发现的、对平凡温的渴慕吧。

什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温栀宁看着她那双难得显出一丝迷茫的眼睛，嘴角噙着笑意，回想她刚才在那些样板房前驻足停留的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 后来，她使用刀分解那些尸，先割开颈的血放血，找准关节韧带再把颅和四肢卸下来，从浅到深，一寸寸地沿中线由膛往下至腹的肤肌肉层划开一口子；层层叠叠的子连带透明拉出腔，剔除包裹住官组织的白色，切除横膈并摘出粉红色的内脏；挑断富有韧的肌腱，鲜活的肉质紧实而动，白色的脂肪腻油；丢弃不需要的分，清除血块，理得只剩下一副被剥了的空瘪。

        凡是受伤出血了，她都不会再因为疼痛而泪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女儿在母亲饱复杂情感的目光中长大，那目光里有爱、严厉、愧疚与痛苦。母亲将如何在雪地追踪、如何辨别风向、如何设置陷阱、如何一击毙命的狩猎技巧，毫无保留地教给了她，也教会她如何用草药理伤口。

        活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命令，也是本能。

        覆盖上新鲜的、热的、黏稠的血，沿着胳膊向下蜿蜒爬行，汇聚在指尖落，砸成锯齿状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只是觉得，如果有一天能有一个像这样完全属于自己的、可以安心放下所有的地方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想要一个家吗？”他在沙发上坐下，“温馨的家庭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隐隐约约听见那绝望的声音在说着“对不起。”重复了无数次，她已经记不清母亲到底说了多少回。母亲为什么要歉？母亲究竟在对谁抱歉？母亲因为谁而伤心哭泣？

        奔波于这片狩猎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