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红栖止
寒梅数点,随风卷入雕窗。
余千躬shen于三步外,双手捧起一方锦帕,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容:"明前龙井,虎跑泉水……"
话语未尽,见兰泽眉心微动,他立时噤声。
冷香沁雪,飞红栖止御案。唯有茶水倾注之声,余千偷眼望去,兰泽正凝视着茶汤,神色难辨。
”顺天府总领京畿刑名,竟让乞丐在光天化日下,抢夺绸缎庄和朝廷命官。”兰泽把茶盏搁置,冷眼看向余千,“你也是个没用的东西,不能为朕分忧。”
余千是何人的耳目?
兰泽心里清楚,这人见钱眼开,谁给钱就替谁办事。
留他可窥朝堂暗涌,所以兰泽暂未发作余千,但往日小过尚可容忍,这次连自己的画像都liu传民间,还特意送回自己手上,实在胆大包天,岂能轻饶?
兰泽素不临朝,也就年宴、gong宴、殿试传胪、太庙大祭才会出现。文武百官、宗亲们难以窥见真容,且画作未有完成,常人难辨其中女子的shen份,唯有亲近者方能认出。
此中蹊跷,必有人暗中推波助澜。兰泽不信画作被抢、被liu传是所谓巧合,遂以他事为由,将余千下狱严审,岂料他这阿谀奉承之辈,竟咬死不认。
此番动静极大,先是甄修证被廷杖,再是余千被下狱,肯定瞒不过章慈太后,面对来传召的女官,兰泽叫shen边的人把画卷交于女官。
“你去回禀太后,这是甄丹心的画作。”
兰泽犹未息怒,数日过后,还想再治甄修证之罪,却闻太后遣人送来教坊司琴师数名,并再赐下合欢酒。
女官已候在殿外,静待复命。
毕竟太后见甄修证不得圣心,只能另谋他策。此番所选乐师,jing1于箜篌、排箫、琵琶之艺,更兼歌舞二人,以备圣意。
这些男子皆风华正茂,容色不俗,才艺方面各有千秋,兰泽猜测,章慈太后是准备去父留子。
殿内丝竹渐起,靡音绕梁。
她tou痛yu裂,但见座下琴师衣衫单薄,却未逾礼制。紫衫乐师怀抱琵琶,十指翻飞,广袖随动作hua落。
红烛垂泪,缓缓而下。前方香炉吐纳甜腻之息,与酒气交织。
箜篌清越似莺语,排箫呜咽如夜泣。
酒过三巡,有乐师竟跪伏御前,ruan语温存,兰泽shen形微晃,女官立时呵斥:"陛下不适,还不速来搀扶!"
那紫衫乐师反应最快,他们原以为伺候皇帝不过奉命行事――未料珠帘之后,少帝乌发雪肤,chun若丹朱,尤其那双眼睛,如墨玉沉于寒潭,令人心乱如麻。
"陛下当心。"
男子趋前相扶,冷香袭来,混着合欢酒的馥郁,叫人目眩神迷。
兰泽不善饮酒,此刻殿中唯她一人独酌,然而抬眸环视,却见那些乐师面色绯红,眸han春水,竟与她一般无二。
女官似有懿旨授意,仅允两名乐师近前侍奉,紫衫者立于左,月白衫者侍于右。
原以为紫衫乐师已属胆大妄为,岂料月白衫者更为放肆,见其手执白玉杯,亲自奉酒至兰泽chun畔。兰泽蹙眉避让,推拒间琼浆倾洒,不小心浸透衣襟。
女官见状,当即厉声呵斥,命左右将乐师押下廷杖三十。兰泽无法,只能抬手制止,默许乐师继续侍酒,权且应下太后安排。
直到三壶合欢酒饮尽,女官悄然退出殿外,兰泽已经神思恍惚,酒意上涌,双颊泛起chao红。
紫衫乐师俯shenyu近,却被她下意识侧首避开。
殿外忽闻步履声急,gong女趋步入内,低眉禀dao:"启禀陛下,顾阁老门生宋大人,于gong门之外已候三刻。"
此刻兰泽神思昏沉,未及思量自shenchu1境,就糊里糊涂地传召了宋付意。
宋付意入殿后,跪伏于三重珠帘外,与兰泽相隔数丈。
殿内酒色袭来,他却恍若未觉,面色沉静如水,目光垂落于地。